阙牧风奋力睁眼。
明明只有意识略复,身子未有半点知觉,他却拼命想返回现实,就这么硬生生从梦里挣出,醒时颅内闷钝而沉重,仿佛控诉他用力过猛,而非脑后那一大包瘀肿所致。
至于疼痛,是更清醒后才涌现的。
不知身处何地,阙牧风忍着不哼一声,不动声色地动动指头,未料非如腰背下的冷石地,触手绵弹,有着微韧的结实感;无论那是什么,表面肯定滑得不得了,五指稍收,便觉布下滑如敷粉,细腻得难以言喻。
是女人的屁股,却不是普通女人。
只有最顶尖的舞姬,才能有这般极品圆臀,他曾有幸亲炙。
阙牧风初体验那会儿其实喝得烂醉,是女子伏在少年腿间,一点一点地将他啜硬,未晓人事的宿醉少年就这样在她嘴里射了一注又一注,依旧挺如铁枪镴杆。
阙牧风不常忆起这段少时荒唐,非是女人不美,又或她那尤物般的胴体不够销魂,正因太过销魂香艳,毫不真实,总觉很对不起姑姑似的,虽没到须得遗忘的境地,青年很少拿出来回味,更多的是感谢女郎不吝给予的温情抚慰,然后将之埋藏在心底深处。
再次抚摸到这结实弹手的臀股,纵使置身险地,阙牧风仍硬得厉害,是起身后不得不拱背的尴尬程度。
本欲撤手,忽生出一股莫名的怀缅依恋,指尖不禁掐入紧致虬鼓的肌束中,一边享受着肌滑,一边感受女郎的浑圆臀丘负隅顽抗、抵死不从的骄傲和倔强。
若他曾有一瞬可能会爱上她,得以将姑姑抛诸脑后,必不是因为女郎的艳丽优雅,更不是神秘莫测、体贴温柔,也非床笫间极度契合的抵死缠绵,而是这股由内而外焕发的强横生命力。
现在他清醒多了,能感觉到胸腹间的温软烘热,女郎虽娇小,毕竟不是轻如鸿羽,趴在他身上久了,明显压得他酸疼瘀胀,阙牧风能预期一挪身体、血行恢复的瞬间,肯定无比酸爽,微露苦笑,揉捏女郎的股瓣也没那么罪恶了。
兴许是不知不觉间略嫌放肆,女郎“唔”的一声,揉眼蹭颊,猫儿般在他胸膛擦脸,可爱到阙牧风有点受不住,本处于晨勃状态的小牧风益发昂扬,几欲一飞冲天。
更要命的是:趴在他身上的,并非原先所想的那个人,而是母亲的贴身丫鬟燕犀。
莫说脱险之后,燕犀向母亲哭诉自己的轻薄之举,庭训严格的阙夫人会怎么教训他,光是燕犀的白皙粉拳他便挨不住,怕是真能给她揍哭——
小丫鬟绕着巨汉宇文相日周身飞转,那啪啪啪的贴肉密响仿佛又回到耳畔,听得阙牧风头皮发麻,身板都疼起来。
燕犀相貌标致,身段惹火,说话趣致,笑容甜得能沁蜜,退万步讲都与“恶婆娘”三字沾不上边。
但看过她打架之后,阙牧风坚信谁娶她谁倒楣。
武功高绝的好女人不是没有,姑姑就是典范,能娶到石欣尘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,可惜燕犀就不是那种贤妻良母的型款。
他无法想像她生儿育女、相夫教子的模样,只想到拳面击肉的狞恶声响。或还有骨折。
哪知这心理阴影都不足以使小牧风收敛,约莫脑海里使快拳揍人的燕犀,裙飘袂转间,结实的腿子屁股绷出漂亮的肌束线条,充满青春活力,遑论压他膈间的两团乳球,既坚挺又绵软,压平仍能充分感觉其厚度,无法想像世上怎能有如此矛盾的绝妙触感——
“有人……唔……摸、摸我屁股……谁……谁摸我屁股……呜……”
燕犀脸蹭胸膛,一边小声咕哝,贪睡的本性正在奋力阻止她苏醒,但很快就会彻底失去羁縻,不得不放回现实里。
阙牧风既心虚,又忍不住想笑,本想在东窗事发前松手,岂料燕犀紧实的大腿一屈,就这么跨上他腹间,膝弯半摁半勾着意气风发的小牧风,青年舒服得低唔一声,隐有些泄意——名声风流的阙二少爷其实许久没有过女人了,繁忙的公事让他连自渎的时间和兴致都没有,遑论近日诸事纷至沓来,积攒已久。
不过能这么敏感,连他自己都吓一跳,只能认为是燕犀的肌肤特别腻滑,触感极佳,即使隔着两层裤布厮磨,意外地都是顶级享受。
他本想将手从她臀上移开,但燕犀自己朝上偎近了些,温香的发顶差点撞上他下巴。
这姿势阙牧风无从挪手,手掌反从少女臀上滑到了臀底,指头从臀缝滑进腿心里,自然而然地被蜜裂夹住,堪称是恶魔的诱惑。
阙牧风心头狂跳,正欲以偌大的定力撒手撤退,以免被燕犀乱拳打死,指尖所触却非温腻烘热的不可言说之物,而是熟悉的坚冷。
燕犀自不会有一只异于常女的钢铁阴户,那触感与她贴肉的肩甲相若,不想会有一片覆于如此私密之处。
阙牧风想起贞操带之类的亵具,头面发烧,用力摇了摇脑袋,蓦地感受到一双杀人视线,本能抬头,恰对着翻眼瞪他的少女。
“……你摸我屁股。”她直接做出结论,不容分辩。
“纯属意外,真的。”
他举手齐耳释出善意,反正燕犀要揍他是挡不住的。投降输一半。“你也骑着我啊。莫非你不是意外?”
燕犀意识到膝腿内侧压着的不是一条刺瓜,“哇”的一声坐起,慌乱间手掌朝男儿腹间、裆间、膝腿间摁落,少女颇有力气,每摁无不使阙牧风面孔扭曲,几欲弹起,立身不稳的燕犀又按到另一处不该按的……两人先撞一块儿再弹开或闪开,重心失衡,然后继续这个死亡循环——
好不容易额头一碰,不顾撞得头晕眼花,阙牧风忙将她搂得严实,止住这顿瞎忙。
燕犀并未挣扎,明显也察觉这是最优解,但什么都不说感觉像是输给了他,心有不甘,贴着他襟口闷道:
“……是意外。确实。”阙牧风本想调侃两句,但此际还是别挑事为好,忍着胸前湿热搔痒,一本正经。“人生是这样了,总有意外。”
忽听噗哧一声,一旁的绣娘不知何时已然苏醒,并腿斜坐,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俩,以袖掩口:“你们两位感情不错啊。”燕阙慌忙分开,各自整理衣发,心中却不约而同奔跑尖叫:“这不是看起来更可疑了吗?”但一时也没别的可做,只得硬着头皮撑到底。
三人所在,似是个干涸已久的枯井底,环境并不污秽,连空气嗅着都无地底常有的阴湿混浊,好过多数的地牢。
井口就在头顶正上方,仰头可见月轮,皎洁的月华洒落于砖砌的井壁圈儿,予人幽寂清冷之感。
井底有一面微微凹陷、形似壁龛,嵌着一扇石门模样的雕壁,其上既无环闩,亦不见落手之处,平整得令人心凉。
壁上阴刻着一尊简笔佛像,阙牧风长成之后,便没怎么陪母亲去进香,认不出是何方的佛陀菩萨,搔着脑袋:“这是什么佛?”料想现在陪伴进香的差使已落到燕犀头上,没准能认得。
却见少女摇了摇头。
“我也认不出,起码陪夫人四处上香至今,没见过这般形象的佛菩萨。瞧着不像佛……倒像普通的行脚僧人,会不会是地藏菩萨?”
“这是应身佛。”绣娘突然开口,温婉道:“有人说是天佛的化身,天佛以红尘俗世的贩夫走卒、男女老少的模样点化众生,贵族贱民皆可能是天佛,故折衷以游方僧代之。佛经佛图里若未明说,多以行脚僧人做为天佛的应身形象,以喻其化身千万,无所不至。”
燕犀吐了吐舌头。“你倒懂得多。”
阙牧风苏醒后检查过全身上下,不仅衣着完好,兵器也在;垂询二姝,亦是如此,益发不明白对手所图为何。
不过托此之福,他贴身收藏的那个也还在,若失此物,可就万死莫赎了。
他以剑柄敲击井壁,也试着深入砌石缝隙,攀缘而上,均是徒劳无功。
这井深到轻功派不上用场,三人必是被绳索缒入,离开也须如此,别无他法。
要不,就得寄望这应身佛壁非是装饰,而是通往井外的密道之门。
他甚至在角落里找到整袋的干粮肉脯,还有几只牛皮水囊、一只打水用的陈旧木桶——敌人居然连溺桶都备好了,令阙牧风啼笑皆非,不知该感激他们体贴呢,还是责其婆妈,不爽快揭明目的,净搞些莫名其妙的事。
他本以为林罗山和须于鹤是一边,是反天霄城阵营背后之人,起码是金主。
把人扔下枯井、却供应食水溺桶的做法,确实不像武林人,但林罗山这么做肯定得有个好理由。
三人暂无性命之忧,但阙牧风不知为何,心头的焦躁始终挥不去,隐隐觉得这种若无其事的安逸感是敌人刻意为之,欲掩饰某个极不安逸的目的。
他检查了能摸到的每块砖、每条壁缝,连干粮袋子跟木桶也不放过,耗费整整两个时辰,始终没停下双手和脑子,直到绣娘递来干粮水囊。
“歇会儿罢,二郎。”女郎柔声道:“欲速则不达,急也没用。”
阙牧风摇头。“我不饿,你俩先吃。”
身后燕犀没好气道:“我们都吃两顿啦。你是用不着吃喝的么?”
阙牧风没心思拌嘴,趴上石壁继续研究,绣娘拿着食水静静站在一旁,像耐心等待熊孩子回头抿口饭的母亲。
燕犀本对她充满戒心,末了实在看不过眼,正想说“他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会吃”,樱唇微启却又闭上,酸溜溜地想:
“人家明显是有过一段的,干你屁事?你个小丫鬟万勿多口。”抱膝倚壁,闭目假寐,片刻索性假装发出悠悠断断的轻鼾,以免碍着人家说事。
果然绣娘又等了会儿,待她装鼾装累了,懒得再出怪声,才幽幽道:“二郎是不是恼我了?”连问几句,阙牧风抹汗回头,颇觉诧然:“你说什么?”
“二郎是不是恼我和林大爷见面,又与他同去,以为我背弃阙府,所以才不肯吃我给你的食水?”
阙牧风一怔,哑然失笑。“兰大家……不,这会儿得喊你‘绣娘女史’啦。若说我有着恼什么,约莫就是我自己,忒也没用,教咱仨落入如此境地。你是天霄城的贵客,做什么都不碍本城保护客人的职责,况且这也不是多大的事。
“你与林大爷相熟,叙旧也在情理之中,至于林罗山干出如此出格之事,那是他先不要你这个朋友的,以后得小心这人,莫再轻信。”连鞘掖住双手剑,才得接过食水,狼吞虎咽起来。
绣娘心中欢喜,瞧他的模样仿佛瞧着当年那个意气风发、无忧无虑的大孩子,半晌才轻叹了口气。“这些年,二郎过得好么?”
“比我原来想像得好。”阙牧风大嚼肉脯,笑得微微眯眼,灿若星日,毫无心机。
“可能是太好了遭天罚,才连累你们陪我蹲枯井。我该过得更不好些,才算受罚,但一忙起来就忘了痛苦,没什么遭罚的感觉。”
绣娘柔声道:“我在施粥义诊的铺子远远见过石姑娘几回,美得菩萨也似的,多好、多圣洁一个人儿,难怪二郎忘不了她。”
把小脸埋在环抱的膝腿之间,燕犀心想:“来了来了,这个坏女人!不说自己过得不好,却说在施粥铺子见得,是想骗你的钱,故意装可怜。”
却听阙牧风淡道:“也没什么忘不了的。西北方天寒地冻,得费尽气力才能活着不死;不单我不能死,手下的弟兄也不能。有了弟兄,还要什么女人?”末两句又恢复成那种促狭轻佻的语气,温情霎那间荡然无存。
燕犀心中正替他大声叫好,心想这二世祖不错啊,没给夫人丢脸!
冷不防被包干粮的油纸捏成一团扔中脑袋,不用想也知是谁干的,气虎虎地抬头:
“……你干什么!”
“让你别装睡啦,换我睡。”阙牧风抬头看了看月影,往她身畔一指:“坐过去些,人来能看见你。”
(这样一来,我也能看见人。)
燕犀知他有深意,不费时间斗嘴,依言而行。
阙牧风指示绣娘挪至自己身畔,对燕犀道:“一次只让他们看清一人,养成习惯。你别睡,若有人窥看,记住当时月亮何在,那人待了多久,间隔几何。”说完蜷入阴影,片刻便无声息,只余背心微见起伏,瞧着就像角落里的另一只粮袋。
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。
绣娘身无武功,不适合也不具备守夜的能力,仅由燕犀与阙牧风两人轮流,对体力和意志的考验算是严苛。
第二天阙牧风不在勘查上耗费心力,与燕犀分别上盯丼栏,试图摸清巡戍的规律。
看守出乎意料地松散,幸而并不随性。
井栏外有无守卫之类,井底无从知悉,但有探头往下瞧的,一天内仅有早晚两次;早上那次会缒下绳索,将溺桶拉上去,换个干净的下来,非只是倾去秽物,再滴着汁水垂落井中,显是考量到女子好洁,对燕、绣二姝格外礼遇。
缒绳看似有可乘之机,仔细一想便知不实际。
只消在井口布置刀枪,便能阻其攀出,最不济还能砍断绳索,这高度是足够摔死人的,开不得玩笑。
坐牢百无聊赖,起初三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燕犀这才知道绣娘那“兰大家”之名真不白叫,本名兰绣景的绣娘是弹剑居的原主等,但到第三天上,也没什么好聊的了——
能说的早已说得差不多,还没说的,多半也不能、或不想说与人听。
燕犀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比“坏女人”更真诚无隐的本钱,搞不好她不欲予人知的,竟比兰绣景还多,最终也选择了闭上嘴。
挨到第四天夜里,月过中天后,差不多就在夜班巡视完又过了两刻,隐约听见遥远的更声,守夜的阙牧风摇醒双姝,将她们拉进暗影中,长剑上肩,一拍石壁,丰神俊朗的星目炯炯放光,环视二人。
“我不敢说自己查得够细,机关也所知有限,过去我以为自己挺厉害,但不久前我才知道真正厉害的人能有多厉害,二位千万别对我预期过高,我不配。但再怎么说我也尽力查了,这整座枯井底只有一处蹊跷,就是这个阴刻石壁,更精确地说是这里。”指着行脚僧人那向外一翻、屈指扣如狮掌的右手。
这姿势常见于手持净瓶的观音像,作倾洒瓶中甘露之势,手掌外翻是可以理解的。
但阴刻壁雕的行脚僧既没有净瓶,却刻意扣住拇食二指成一竖孔,这便极为怪异。
燕犀凑近观察了半晌,蓦地会意。“这是……钥匙孔么?”
“试试看便知晓。”他背转身去,从贴身密袋中取出如梦飞还令,以身体遮掩不教双姝看清,试着将发针插入孔中。
这竖孔比骧公铁箱上的更狭而长,但玄铁铸成的发针硬生生削下妨碍插入的孔壁,根根卡入机簧间,定位咬死,“喀喇!”一声锁心转动,石壁簌簌震动起来,卡于滑轨缝隙的粉尘青苔应声剥落,石壁滑开没入墙中,滑顺得像是浇满膏脂般,竟无半点凝滞!
眼看插于钥匙孔中的飞还令即将撞墙,阙牧风擎出知无斩,一把搠入石门的滑槽,擦得星火交迸,发出令人牙酸耳刺的擦刮声,拖磨着急遽减速,半天才终于卡死,更不稍动;飞还令离墙不足三寸,阙牧风死死拄剑,不敢松手,额际滴落豆大的汗珠。
石门之内,居然比外头的月色更明亮而柔和,瞧得三人挢舌不下,一时无声。
门内甚是宽敞,足以让三四名成年男子并行,但整体空间更偏狭长,似乎是走廊一类;空气流通,并不闷热,应有外表难见的通风孔道。
最特别之处,在于两侧壁上有琉璃或水精制成的嵌灯,其中竟封入夜明珠,散发出柔和的微光,做为照明之用。
阙牧风去过玄圃山的水精穹顶大厅,知骧公时代的建筑技艺远超今世,但不曾进入石砦密室,否则当知水精灯内所封乃海鳐珠,现今价值连城,但在四百多年前金貔朝那会儿,却是用来制作照明水精柱的材料,并不如何稀罕。
即便如此,阙牧风仍从嵌灯的雕饰工艺等细节,依稀看出玄圃山石砦的风格,不禁暗暗纳罕。
林罗山将三人扔在这儿的用意,看来就是这扇门了;他们未必没搜过他的身,正因搜过,却琢磨不透发簪的用法,索性连人带簪原封不动地搁在石壁前,让阙牧风示范怎么用。
阙家二郎看穿这点意图,将计就计,现在他们有整整一夜的时间探索密道,运气好的话,待天明来人探头时,三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阙府。
但他不能将如梦飞还令留在锁孔里。为此阙牧风不惜牺牲姑姑所赠的知无斩,用来卡住石门的滑动机括,取下飞还令。
他与燕犀将干粮袋和几只牛皮水囊搬入内室——万一无法在短时间内离开,甚且受困于其中,起码有食水能支持——绣娘却露出惊恐的神情,浑身颤如摇筛,一步也不肯入内。
“不行……二郎,我……我办不到……”
她与秋霜洁躲入陵墓密室逃过杀劫,但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内,饱受饥渴折磨,与便溺污秽混于一处,甚至刺血让少主吸食……那地狱般的几日间在绣娘心中留下了阴影,她对“密闭石室”近乎本能地恐惧,宁死也不肯踏入其中。
正自僵持,头顶月华一暗,有人探头入井,随后一捆粗绳飕飕缒下,一人豪笑道:“大爷当真神机妙算!便放着不管,你小子倒是替咱们打开了密门。”竟是宇文相日。
巨汉笑声未歇,已然缒绳滑落,人尚在半空,“己”字型怪刀转出斗篷,挟着下坠之势轰然斩落!
这下似有万钧威力,以巨汉刀落处为中心,井底的岩地应声爆碎!
阙牧风着地一滚,及时摔进了石门,绣娘却反向震飞,被宇文大手一捞扔往身后,娇躯碰着井壁倏又倒地,更不稍动,也不知是生是死。
“……绣娘!”
阙牧风眦目欲裂,毕竟责任心强过了私情,青年几乎没什么犹豫,起身扑向门边,急急拔出飞还令,正欲抽起知无斩,岂料却纹丝不动,见宇文挥刀扑来,阙牧风咬牙猛踹剑身,被滑轨石门箝弯的剑刃受力不住,“铿!”应声折断,石门无声闭合,阙牧风堪堪滚入内室,免被铡作两段!
眼看石门即将闭起,一人忽被扔了进来,“喀喇!”骇人的骨裂声伴随惨叫,却是随后缒下的守卫,被宇文相日当成门挡。
那人被夹住时并未便死,惨嚎还持续一阵,随着第二人、第三人……被巨汉塞进门缝,石门终于停住不动,留下一道堪容宇文侧身而入的宽缝,巨汉狞笑着挤进来,燕犀俏脸白惨,还未从他填命阻门的残暴中回神,被阙牧风拉着退到廊底,小手冰凉,背门倚墙,进退维谷。
(怎……怎会有这种可怕的怪物?)
这是少女在封闭的长廊间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。
眼看退无可退,忽地一阵天旋地转,仿佛从四面八方不住涌入光流;刺目的光芒渗入全身孔窍中,肉身迅速消融、升华……至另一处才重新凝结起来,分毫不差地又了聚成一个新的自己——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“呜啊……𫫇————!”
燕犀扶着石座大声干呕,仿佛要将脏腑全呕出来才舒坦。
阙牧风很想提醒她收声,难保宇文相日那怪物也被阵法移转至此,但看少女吐得涕泗横流,想也知道还是莫说为好。
只希望宇文那厮也是阵法初哥,斥异反应没准儿比燕犀更严重,如此则堪称大吉。
那阵将两人移出封闭长廊的异光,无疑是阵法,且极其高明,效果骇人听闻。
考虑到骧公时代连建筑工艺、机关技术都远胜当世,阵法更强似乎也是合情合理。
他在精通阵法术数的石世修门下度过少年时代,从未听闻有能转移实体的阵图符箓,遑论活体。
但初历大型阵法之人,尚不习惯推动阵法的地力贯穿身躯,轻则头晕呕吐、重则大病一场的道理,阙牧风还是懂的。
青年被困在舟山迷阵里的时间仅次于天痴上人,几乎把命送在里头,也是因为初次经历而产生的斥异反应所致。
所幸燕犀意志坚强,身子又壮健,很快便恢复过来。
两人被阵法传送到一处广阔的空间之内,整体感觉像极了玄圃山的水晶穹顶大厅,庄严肃穆,气氛静谧,时光仿佛在此完全停滞,诸物不再衰朽隳坏,得以永恒。
这里无疑和玄圃山的石窟一样,是凿空山腹所致,然而却更像是一座殿堂,居间以宽阔的走道隔成东西两侧,分别竖立着高高低低的青石方座,朝向走道的一面镌刻着飞禽走兽的图腾,以及难懂的文字;一侧图腾全是虎豹熊罴之类的野兽,也有龙鲸等传说中的神兽,另一侧则是禽鸟,次序井然,壁垒分明。
燕犀似乎心有所感,游走于青石座间,端详其上的浮雕图腾,片刻才自言自语道:“没错……肯定是这样。一定是这样。”见阙牧风投以询色,定了定神,解释道:“若我没猜错,这些个青石台座上,原本摆的是拳证和兵玺。你瞧这图腾雕的是我家的雪貂,旁边是穿山甲,也就是鳞鲤拳;那厢的奔跑豹形,我猜是代表《赤豹乘火》。”
阙牧风默数青石座的数目,果然是三十有三,不多也不少,原本还觉少女之说稍显牵强,随着陆续对上的兽禽名目,这座殿堂显与“卅三神异”有密切的关系,甚且就是《兽禽相血食》的根源所在,藏有那争战胜者的终极奖励,使其无敌于天下的大秘密之处!
忽听走道尽处的丹墀之后,桥拱似的高耸牌楼层叠交错处,传来宇文相日理智尽失的疯狂怒吼:“不可能!胡说……胡说八道!岂有此理……真真岂有此理!”伴随着殴击、捣毁某物的清脆铿响,可见其动摇。
两人循声潜至,匿在牌楼之后窥视,赫见洞门内似有一座瀑布,穿岩流入山腹中,水流凝结成冰,岩隙间如卧着一条须眉宛然、拏珠欲出的霜龙,气势万千,煞是好看,堪称人间绝景。
凝于半空的冰瀑上,交错插着一刀一剑,刀身宽阔厚重,色似极黑,偏偏又微透着光,恍若玉质;剑则是双手带形制,剑茎是古朴的圆柱嵌环,剑锷厚重如楯牌篆印,剑首的部位仿佛嵌了金徽,相隔太远瞧之不清,只觉青铜与黄金两色十分般配,倒也相映成趣。
冰流直下处被人削出大片平面,刻着十来个大字,笔走龙蛇,直欲破空飞去,肯定是绝顶的武者所遗,然而却同青石方座上的镌刻一样,是看不懂的文字。
燕犀倒还罢了,阙牧风虽不爱读书,却能分辨篆隶等各式古文,但此间之字瞧着虽有六书八法的精神,却非他曾见过、学过的任何一种古字,极是诡异。
但宇文相日显然是认得的,倒不如说这无比雄浑的武者留书,正是其暴怒的源头。
巨汉以手中异刃疯狂砍斩冰瀑,阙牧风本以为他是在泄忿,定睛一瞧,更像是想从冰瀑下掘出点什么,边挖边骂:
“什么叫‘玄玉刀斩青霄羽剑于此’?我肏你妈的公孙殃!我祖宇文中擎何等英雄,盖世无双,败剑圣、灭儒宗,无敌于天下;你个小人比武不胜,使阴谋诡计群殴,还有脸说‘斩青霄羽剑于此’?我呸!无耻鼠辈!”埋头斧冰,冷不防开声暴喝:
“你们两只老鼠给老子死过来!要是能从冰瀑底下挖出东西,或可留你们一条全尸。还不给老子滚过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