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- 18色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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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第47章

“不许我瞧你更衣也是应当的……”我说出此话之后,内心竟是说不出的快活,手臂微微发颤,将她气质出尘、丰腴匀称的娇躯拥入怀中,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复杂冲动,颤声问道,“以后,对我还会有更多限制吗?”

她笑着点点头:“那是自然!以后我和他同房,你这个贱奴才便只能是跪着,在边上好好伺候我们夫妻尽享鱼水之欢,也唯有那个时候,你才能看到我的身子!我还想,将来你连用手释放都是不能的了,只能看着他在我身子里想出几次就几次。还有一个更好玩的……现在偏不告诉你,吊你胃口!”她调皮地笑着,指尖轻轻点在我的唇上。

“你不会真不让我亲你的脚吧?”我伸出就要捉她的素足。

“这个我已经答应我相公了,”她慌忙用手按住,“晋霄哥,他便请他住进咱家,我不想每日奔波了,蓝颜为大,你要开始养成这个习惯,不要老打我身子主意,让我为难!”

“那我们何时……”我急得双眼冒火。

“我也不知将来何时才会再给你一次——”她声音低柔,语调旖旎缱绻,“它一定会发生在你我最心动神摇的美妙时刻!”

她双手托腮,盘着腿正色看向我:“单凭你那‘灵泉探骊’的指法,加上我们心意相通,我又把元阴献给了你,与你同房,从一开始就高潮不绝,虽说我俩的床笫之欢屈指可数,可哪一次不是尽善尽美?哪次我不是怀着最虔诚的心意,打扮得最美,把身子给你享用?哪次不是让我昏厥数次,叫到嗓子都哑了,哭泣又失禁……”

“还有,‘极乐之境’我都与你同登三次了,怎么可能离得开你哟!你这一点都想不通!”她说到这里,拧了一下我的腰肉。

算上嘉禧新婚时稍稍放纵的那几日,我二人真正结合只有少得可怜的二十九回。

可她许我在与蓝颜幽会回来之后,以“灵泉探骊”指法与她淫戏,再加上我们之间的心意相通——这世间恐怕再无人能像我这般,让念蕾尝到那等销魂蚀骨的极乐。

念蕾真要蜜嫁他半年,恐怕她自己也撑不住。

念蕾有一个怪理论,她总执拗地相信,人生福泽皆有定数,与我交欢是灵肉融合为一的极致美好体验,是太过奢侈的无上肉体欢愉——奢侈到需要精打细算地享用。

“就像不能天天吃鲍鱼海参一样,好东西要慢慢尝,”念蕾从三个半月前便开始和我执行这样一个约定:一个月一次,一年十二次。

她双眸中的火苗看得我如痴如醉,在与我的深情对视中,她的声音也如梦如幻,“相公,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搂着你睡?因为你的心跳声最是奇妙,咚咚,咚咚,咚咚,《圆觉经》说‘诸幻皆灭,觉心不动’,你这心跳却似优昙钵华绽放的微响,是五蕴皆空中最真实的震动!是与我的心脏最熨帖的节拍!”

很少见到念蕾用这样激动的语气说话,突然间又戛然而止,似乎有更多无以名状、无法言传的东西,只能在沉默中用忘情凝视来表达。

眼前的念蕾琼姿玉貌,娇美不可方物,恍若在她家街角时我俩初次凝视的清纯动人模样,我终于下了决心:“那我明天向他下跪时便请他来我家住了?”

“嗯,当众这一跪,旁人只道你与他已然势同水火,反倒成全了他暗中相助的便利。六部堂官虽未必买账,但那些郎中、员外郎的关节——中书六部里他辗转四部的老资历,哪个衙门的路数他不门儿清?这份人脉,合该好好用起来!他刚才待你那样,不过也只是床上的风月游戏,不用当真。跟我好上以后,他可没少夸你行事周全——尊卑摆在那儿,这等官场老油子,最是懂得审时度势的。”

说到这里,她忍俊不住,偏着头笑靥如花,双瞳剪水,“晋霄哥,妾身再问你一次,将来你与我相公有龃龉口角之时,我是偏向谁?”

“当然是偏着你相公了,我就是挂个虚名的废物,若是你俩联手羞辱我,……我也会觉得挺刺激的!”

“还有,再不许吃小楼的醋了……我都不敢当着你的面叫他相公,可你当知道,我背着你在床上叫他相公的次数至少是你三四倍呢!”她眼波流转,唇边含着没心没肺的笑,“与他欢好时,当真是……销魂蚀骨,妾身还要谢你,替我寻来这般好的相公呢!”

我心下五味杂陈,有时觉得娶了念蕾的仿佛不是我,而是那夏小楼。

每回三更梆子响过,他便自然而然地起身,念蕾的指尖早已熟稔地缠上他的衣袖。

我书房到寝阁不过廿步回廊,他们连背影都透着琴瑟和鸣的韵致,倒显得跟在后面的我像个误入的局外人。

最痛的不是看她在他人身下承欢,而是连使女们都习以为常——接过他外袍的动作比伺候我更娴熟,连铜盆里的温水都要多添一勺专门在房事后净浴下体的“玉蕊凝露”。

我突然想起一事:“……那人住进来以后,不会还像你与张玉生平婚燕尔之时,只在‘正夫履序’时和我说上几句话吧?我多看一眼,都被你嫌弃……”

“当然不会啦!你是我名义上的相公嘛,我们便买张' 三重鸾影榻' ,让你这个没出息的废物相公好好过个干瘾,哼!”

念蕾娇嗔地白了我一眼,忽然扭腰跨坐上来,罗裙下赤裸滚烫的腿根贴着我的大腿,向我传递着另一个男子的体息:“明日……你说我该用哪个姿势接他的精?”

她的樱唇在我颈间耳后游移着,说出的却是剜心之言:“你最爱看‘鞍马踏芳式’体位时我美得泣不成声的模样,往后蕾儿这眼泪,可只为别人流了……”说完便娇羞地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,发出勾魂夺魂的低笑。

“那就' 鞍马踏芳式' ,咱家的床高度也合适……”我一时说不下去了,内心酸涩无比。

“好!还有一事:以后这体位你是不能用了……”

我一听便急了,心意又有了反复,忙打断她的话:“我的好娘子,你为什么这么限制为夫?原来咱俩说的是一月一次,真得不能再少了!”

说完此话,我才想到一事:除了夏小楼之外,她与蓝颜相爱时间平均不过一个月!

“可以啊,只要你同意……”我急色攻心的样子似乎让她很开心,竟掰着我下巴迫我直视她水汪汪的杏眸:“让我参加' 玉炉冰簟仕女会' ,我才不折磨你,而且,绝不再跟任何蓝颜好,就连夏小楼也彻底撇到一边,每夜向你索取无度!”

“这个还要再议……”

我话一出口大脑便开始混乱:为什么我坚决不同意她参加这个仕女会?

这不是一个名门贵女最寻常的交际活动吗?

我其实非常嫉妒她与夏小楼,莫非这个仕女会真的有什么古怪吗?

最关键的一点是,我提了什么大计,几乎所有人都不支持我,我还一意孤行?

可此时我脑子已经转不动了,困得睁不开眼晴。

念蕾看我这样子,抓起枕边团成乱麻的衣带往我脸上甩,又晃了晃我的肩膀,“天都亮了,快起来吧——”

“今日是老爷和凝彤的正日子,多少事还要与你商定呢!”

我猛地睁眼,只见晚雪正在摇晃我的胳膊。

原来竟是南柯一梦。

望着窗外将明的天色,那梦中残留的酸甜滋味堵在喉头,而且诸多情景无比真实,我想,用四十叶梦灵草纸也不过如此吧!

陈府一大早便开始忙碌起来,好在已经娶了十五房娘子了,一切都有条不紊。

吃早饭时我看见藏春楼前已铺开十丈猩红地衣。

八名梳着“飞天望仙髻”的喜娘正往门槛上放置“合欢铃”,每挂一枚便唱一句吉祥话。

铃身鎏金处反射着晨光,晃得人睁不开眼——这是闽西特有的“铃阵迎鸾”习俗,据说铃铛响得越密,新妇越早怀胎。

吃早饭时我还在回味那个梦,总觉得似乎带着某种玄机:我非常笃定梦中之梦里所讲的那些风俗从未听说过,如果我在现实中求教于他人,确定真有其事,这个梦便可能有所预兆!

与念蕾红杏出墙的那个怪梦中,那个男子的容貌非常模糊。

念蕾口中突然发出男声,改变相性,梦中情境荒诞倒也可以理解,可提前预知……还真说不准:如果云青铜的什么奏疏真得因为那些关节而被卡,那便说明这个梦就是预见了未来!

早饭过后,在晚雪的闺阁里,陈老爷将我引见给陈汉庭,然后把晚雪叫到院子里说话。

陈汉庭比我年长一轮,面容颇有些特别:额角窄而方正,眼距较宽,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。

最骇人的却是他的左耳,上半截耳廓消失不见,只剩下一道蜿蜒的疤痕,疤痕两侧分布着几个明显的半圆形凹陷,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人类牙齿留下的印记。

脖颈处还有一道贯穿伤的疤痕,像是被什么利器捅穿过。

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汗酸味,还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。

言谈间他始终低着头,眼神飘忽不定,却刻意避开晚雪所在的方向,仿佛那里有什么令他不敢直视的东西。

昨夜我和晚雪欢好的痕迹,她早已收拾妥当,但我注意到陈汉庭的鼻翼在踏入闺房时微微抽动,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——有渴望,有痛楚,还有某种近乎绝望的克制。

陈老爷把晚雪叫出去说话了,花厅里就我和陈汉庭相对而坐,他僵直着背脊,目光相接之时,他试探着问我一句:“家父说你颇有见地,对朝局认识深刻。我想请教一下,你如何看待当今世道?”

“确实积弊甚多,贫富悬殊,周而复始。一百八十年前的成康改革,没有进行下去,确实遗憾。”

“成康皇帝复生,一样还是失败!根子早烂了!”

我沉默着,没吱声。

“你是皇城司的?当年广义省起事的时候,我队伍中也有两个皇城司的兄弟,……”

“我是枢密院的,最低层小军官。”

“哦,赤脚军中从新宋军投过来的底层军官更多,皆是苦出身……”

我瞥见窗外陈老爷与晚雪咬着耳朵说些什么,晚雪却始终垂首不语,便随口应付了他一句:“内部矛盾总有转圜余地,不管什么体制,推倒重来,往往会付出代价太大。新生的政权若没有一个系统的宗旨,最终也只会重蹈覆辙……”

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,竖起一根手指:“内部矛盾?你可知什么是内、什么是外?”

我凝神屏息看着他,不知他要说出什么新鲜理论。

“我告诉你,新宋的穷苦百姓,辽国的牧羊奴,南越的采珠人,都是患难与共的内部人,”然后,他又再竖起一根手指,“辽国的王公贵族,新宋的官僚士绅,则是沆瀣一气的内部人……”

我万万没想到他上来就是造反的那一套,念及云青铜的生意,只是含笑不语,站起身,佯装对多宝阁上的钧窑花瓶产生兴趣,他却逼上前来:“我觉得你方才所言极有意思,改日定要与你详谈。我有个兄弟,想法与你一般无二,后来……”

我打断他的话:“你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,如今可还安在?不瞒你说,在下最是惜命。”

他一愣,摇摇头,眼光冷了下去。

在任何时代,本朝不光彩之事总是被粉饰得面目全非,文档院中很少提及七年前的赤脚军大起义,青云门中察子们私下闲谈时偶尔也会只言片语中提上一嘴,我突然有些好奇:“都说是三万赤脚军起义,在以往年代,三万不是什么大数目,为何……”

“三万?!”他冷笑一声,“起义大军号称百万,实则三十余万!东胜王那魔头为了保住他的地盘,坑杀了五万不止!”

我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,连呼吸都为之一窒。

他再没理我,坐在月牙凳上发着呆。

晚雪与老地主在门外絮絮低语了近两刻钟,才步履轻盈地走回屋里,在经过陈汉庭身边时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步。

陈老爷又将我叫到晴芳轩院中,叮嘱我一句:晚上宾客来了之后,管事会偷偷给我指认一下令阳奇。

“昨夜你睡得还好?”陈老爷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,我却以为他是指我和晚雪之事,脸微微一红,“还行,……你们呢?”

反正今夜就要为他俩' 卷喜舌' 了,我也不顾脸面,恬着脸直接问他。

“我现在叫她‘水娃’ ,她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,从来就没有出过这么多的水。”

他那肥硕的身躯慢悠悠转到我左侧站定,恰好让刺目的阳光从他肩头斜射过来,让我不得不眯起眼。

“今早她非要主动为我口一次,觉得跪在青石砖上才显得爱我……”

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清晰得像毒蛇吐信,“她的小嘴裹得那叫一个紧,舌头还会绕着龟头打转……”

他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,“比头回强多了,牙齿没再刮着老夫的宝贝。最后吞的时候,那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,下面的浪水却一股一股往外喷,跟我的宝珠一样……”

“而且最令老夫开心的是她上面这张嘴还从未为别人服务过……谁叫你自己舍不得呢?白白把便宜让给别人占。”

他果真是一个只有两年天命、了无生趣的人吗?

他瞧见我像挨了一闷棍似的,展露出和煦的笑容,与眼中的恶意形成鲜明对比,像夏日中的冰棱。

我站在海红豆树下,看着门口那丛火红的朱槿花,脸上木呆呆的。

老地主的尖刻像把锐利的小刀,生生剖开了记忆的封印:去年青云门外那个初夏的傍晚,凝彤的初吻还鲜活地烙在我的感官里——她的唇瓣柔软得像新摘的樱桃,带着晨露的湿润。

当那怯生生的舌尖试探着探入时,我几乎不敢用舌头碰它,生动玷污了少女的清冽气息。

另一个更遥远的记忆也在此时神奇地复苏:凝彤九岁时来到青云门后,才换掉最后一颗乳牙。

这丫头打小就臭美,整日捂着嘴不肯说话。

我偷偷问了大师娘,把她那颗掉落的乳牙包在红布里,藏在枕头下面,每天晚上睡觉和她念三次:“小牙小牙快快长,梦里给你吃颗糖,睡前还是漏风嘴,醒来长出小白杨。”

那些纯白的记忆碎片,她羞怯的软滑香舌,枕下藏着乳牙的红布包——此刻全都化作锋利的冰锥,此刻却被老地主描述的淫靡画面生生玷污——我仿佛看见她跪在那肥硕的身躯前,朱唇含着紫黑的阳物,舌尖讨好地舔舐着丑陋的马眼。

她整齐洁白的贝齿小心翼翼地避开肉棱,喉间发出吞咽的呜咽,强忍着刺鼻的腥膻将浊液咽下。

最讽刺的是,这竟是她至今都未曾给过我的待遇。

九月的风掠过庭院,那株海红豆树簌簌摇落细碎黄花,像撒了一地碎金。

我突然十分不解,昨天早上凝彤也曾亲口告诉我同样的事,那时为何没有像现在这般伤痛难耐?

转念一想才明白:他对我是居高临下,凝彤与我则是卿卿我我,我更沮丧的是自己的气势被他完全压制。

他看我一幅吃憋的样子,愈加来了兴头,肥硕的身躯因兴奋而颤抖,一脸淫秽的笑容拍拍我胸膛,“我现在越看她越像宝珠,我猜她的花茎也跟宝珠一样紧——你午饭之后去见凝彤时,可不许说什么败兴的话,今天可是她的大喜日子!”

我一时意兴阑珊,有一瞬间,都不想再见到她了。

他看我半响不语,终于有了一点歉疚,叹一口气:“你昨夜回去之后,凝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,怕是伤了你,好半天心神不宁——我后来宽慰她,你给她解了那个什么锁之后,让你也得到她一次。契弟,你大约不解:你有恩于我,云青铜一事,我还有求于你,我为何对你这样,说一些很是刺激你的话?”

因为你是个老坏种呗,还能是什么?我茫然地看着这老货,摇摇头。

“老夫是把你当成自家孩子才对你这样。若是你现在这一点都接受不了,以后招了平夫蓝颜,最难的可不是平婚燕尔的洞房花烛夜,也不是' 合卺勾志' 、' 绿醇之饮' 那些礼节,而是一个屋檐下处处都会遇到的意难平!”

“看她与平夫在庭院里共赏春花,却要对你恪守礼数。”

“听她在隔壁厢房与蓝颜吟诗作对,笑声如银铃,却再不能与你秉烛夜谈。”

“明明你们曾有过最亲密的情分,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对别人展露你熟悉的娇羞……”

“平婚燕尔期间,她对平夫偶有口角,之后低眉顺眼,曲意讨好,你在一边看着还不能多说一句话。”

“清晨,你撞见她披着单衣从蓝颜房里出来,她一看见你却慌忙系紧衣带。”

“平婚期间,若赶上妻子的生辰,全家忙活多半日,最后你只能在酒桌上当陪客。在我们这里,若是娘家有红白之事,是平夫执婿礼捧头香。每年的云雨节,你是想都不用想的了。”

“三人同桌用膳,她夹给蓝颜的菜却是你最爱的口味。”

“她坐在镜前梳妆时,平夫自然接过她咬着的簪花替她绾发。”

“她洗衣时总要挑你不在的时辰,因为木盆里浸着的他们夫妻二人行房时弄脏的亵衣亵裤。”

“二人有时会当着你的面用到几个暗语,你只看到你妻子因为她相公某个特别的词语而突然脸红……”

“若是平婚期半年以上,他们可能连语气和口头禅都相似,这些方是最熬人的!”

“你现在连她与旁人行房都受不住,将来平婚期或是妻子招了蓝颜,日日在你眼前与他人眉来眼去也就不说了——最要命的是,如果她平夫或蓝颜与你稍有龃龉,她为你帮腔,你会怀疑她过后会对别人加倍补偿,如果她站在别人那头……”

老货突然收住了口,意味深长地看着我。

他描述的这些场景,已经让我心情低落无比,而最后这句话,则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,梦里念蕾跟我说的那句话,“就怕同在一个屋檐下,我肯定多少偏着他一点的,怕你看了更难受”,此时如五雷轰顶般在我耳边炸响。

过了平婚燕尔的“正夫大防”这一关,以后还有“蓝颜为大”——这简单的八个字背后,藏着多少锥心刺骨的痛楚?

凝彤只是第一个,往后还有苗苗的两世情缘,子歆的温婉可人,元冬的英气飒爽,念蕾的聪慧狡黠,双生的娇憨可亲,冀师姐的多情妩媚,……她们每一个人都会把曾经只属于我的亲密,毫无保留地献给另一个男人——或者很多个男人。

我仰头望向苍穹,碧空如洗,白云悠悠,仿佛在嘲笑人世间这些微不足道的悲欢,此时我喉间涌上一声长叹,混着复杂难辨的苦涩——原来在这个时代,连痛,都要分成这么多份来慢慢品尝。

老地主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,那只肥厚的手掌压得我肩头一沉:“契弟啊,成大事者,心志需坚。你和老夫不同,优柔寡断,心肠太软。凝彤说你将来也要纳几房妻室,那‘业火净心咒’最多只能用上八次,你可以在‘裁蘖宴’ 上念。”

“那个时候人头最齐,只须念上一次,宴席之上她们或许会众口交詈,一起对你冷嘲热讽,投票时也更会偏向蓝颜,但我敢担保,所有妻室以后都加倍爱你!”

在新宋,每月逢着晦朔弦望之日,家中有多名妻室的富裕人家便会举办“裁蘖宴”。

这“裁蘖宴”中的“蘖”字,本指树木旁生的新枝,在此暗喻非嫡出血脉。

在这个家宴中,正夫要与妻室们的平夫、蓝颜共聚一堂。

正夫独坐中央,整场宴席不得言语,静静看着妻室与蓝颜言笑宴宴。

这个宴席的交流主题是妻子为蓝颜、平夫生育大计。

若妻室无意或正夫默许,自然相安无事;但若哪个小妻子想为蓝颜生养骨血,又惧于正夫威严不敢开口,便可在这时怯生生地提出来。

这时,正夫便要拿起剪刀。若同意,便剪下面前盆景的一截枝条递给她;若反对,就将枝条插回自己面前的花盆。

接下来,所有妻室、平夫、蓝颜们都要表态——他们若端着“宽心酒”来敬正夫,便是支持那个怯生生的红杏娇妻;若给那蓝颜敬“清心酒”,则是反对。

最后按人头计数定夺。

我原以为这等事离我还远,可昨夜的梦境太过真实,仿佛悲剧的号角已在天际悄然奏响。

“若是她们都被激起对我的不满,全都赞成蓝颜生子……”我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那我还能有自己的子嗣吗?”

老地主闻言大笑:“你就是这点小性子,与我这等将死之人抬什么杠!若你是老夫之子,早老大耳光抽过去了!”

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,“想为你生养的自有她的道理,想为蓝颜生养的必是多情之女,人人家中皆有为蓝颜平夫生育的子女,若只有你家没有……”

他顿了一顿,表情微妙起来,“你既要走仕途,说不好便会有政敌怂恿哪个风化大使给你加个‘善妒’ 之名——一个县城都有四十几个风化大使,京都更不待说,你防也防不过来的……”

我一下子想明白了,立即深深一揖:“晚辈谨记教诲!”

在新宋,风化大使只是所住之地芝麻小的从九品小官,更参与不了官吏考评,但掌“风化簿记”之权——凡有违孝道与平婚之制、贞敬之节、正夫大防、蓝颜情事,皆需录其始末,每月呈送上一级的礼部风宪司,若某官员与“妒夫”字三次挂钩,便要在《礼部清议录》中公示。

想都不用想,如果我被加上“妒夫”之名,……第一个出手修理我的绝对是隆德皇帝!

为蓝颜生子一直是风化大使倡导的善举——平夫自不必说,许多女子的蓝颜,也有很多是因家贫无力娶妻的才俊。

最有争议的便是“双姓子”之风俗。

所谓“双姓子”,具体来说,就是王家正夫之妻招了李姓佃户为蓝颜,被李姓佃户下了种,生下的儿子便取名王李根(或者就叫王根也罢)。

等王李根长大成人之后再育二孙,其中一孙便以过继形式归宗李家。

富家助贫家传承血脉,被风化大使视为善举。几百年来都是民间私下的一种协议。

子歆来的时候我也和她议过此事,官府对此态度是实用主义的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!

民间的说法叫“一子祭两坟,胜过绝户哭”,当礼法与现实冲突时,民间总会自发演化出最人性最经济的妥协方案。

大儒陆九韶在《家礼问对》中写道:“富者分香火以济贫者骨血,犹若春霖溉旱苗,此乃仁心之发用。一子承两姓,譬如一树开二花,各结其果,各慰其亲,岂非《礼经》‘睦姻任恤’ 之现世践行乎?”

昨晚与晚雪闲聊时才知道,这老地主干脆一步到位:这三十年来,他的妻室们为村中光棍生育了十五个子女,为其延续香火,待孩提长成,如果家中条件尚可,他便让他们直接认祖归宗。

如今石桥村里,他抚养长大的非亲生子女个个视他如生父一般。

“来,老夫想跟你讨要一首诗,便以裁蘖宴为题,诗名须加上我的名字,这一番说教,我总得换回点什么!”

“金刀闲搁玉盆栽,未剪蘖枝已费猜。最是中庭花影乱,偏照当年合卺台。”我长叹一声,赋诗一首以咏心事,“诗名便是《呈琪公裁蘖宴有感》。”

“果真是闻名遐迩的大诗人!娶你妻子,也是我陈家最体面之事了!”他竖起大拇指,然后眯着眼睛向我微微一笑:“我方问你睡得好不好,是想问你有没有做什么梦?”

一时间我寒毛都竖起来了,惊疑不定地看着他:“做了一个……比较特别的梦。”

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,“噢”了一声,掉脸要走开,我一把抓住他:“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?是不是与那个咒语有关?”

他两手一摊,耸耸肩膀:“绝对不是!我善长卜梦,有些事也吃不准,所以时常想一问凶吉。”

我见他否认得非常决绝,一时又有些吃不准,这老货太会拿捏人心:“不对,你两次问我……你一定要告诉我,我梦中之事很重要!”

他却继续装憨卖痴:“要我告诉你什么?!”

“……陈老爷,你高寿五十有七了,怎么还跟一个顽劣儿童一般!”我认定他两次问我,必是另有玄机。

他有些恼了,一把扯开我的手:“莫名其妙!人在清晨时一般还会记得所做之梦,所以我时常会在早上问人这样的问题!”然后便大步离开了。

我愣了半晌,一时搞不清他真假,看晚雪向我招手,只好回到屋子里。

“我先和三少爷聊几句,”晚雪跟我回到花厅之后,从多宝阁取下《花间集》递给我:“你先看看我勾出来的句子。”便带着陈汉庭进了寝室。

只听见里间传来窸窣的声响,晚雪清了清嗓子:“上次加了导流槽内衬的三号青磷炉,现在运行的如何?我又根据老爷的意思,重新画了张新图。你看一下。”

隔着帘子和屏风,我能瞧见晚雪与他坐在“三才同心榻”边。

这张榻是昨日下午我同晚雪提起的,晚饭之后她使人从十娘屋里搬来了一张,以便陈老爷来的时候我们三人方便就坐。

在新宋,已婚妇人的闺房中,“三才同心榻”是必备之物。

那红木矮榻弯如新月,环抱着一方青玉案几,恰能容得三人同坐。

榻前摆着三只绣墩:两只高墩上铺着织金锦垫,绣的是交颈鸳鸯;另有一只矮墩,素面无纹——这本是给正夫准备的座位,暗合“蓝颜为大”的规矩。

里屋二人挨得极近——晨光将两道剪影投在素屏风上——晚雪俯身指点图纸时,发梢几乎擦过他的脸颊;他的右臂更是不经意间抵着她的臂弯,那张三才同心榻本就低矮,二人并坐时,两人大腿难免相贴,脚儿更不可能不触碰。

“有些门道!”那陈汉庭对着草图研究了半天,“我回去再试试。你上次所述的‘虾眼沸’之法,确实能将温度提高不少,只是木炭消耗极大,烧炭工这些日子极为辛苦……”

“若将这导流槽再拓宽三分,配合你改良的黄丹石预处理,可省去两成木炭用量。”

陈汉庭猛地抬头,黝黑的脸庞浮现讶色:“你怎知……”

“你袖口沾着这种黄色的粉末子,定是掺了汀江底的黄丹石作催化剂。”

我再次透过珠帘望去,只见晚雪执笔在纸上勾画:“再者,方解石不能添加得太早,温度不够时,它反而会分解出一种青灰,影响矿石中云母片的融化。”

“这……这岂不违背《考工记》所载?”

“汉庭哥哥……”晚雪贴近他耳畔,“你上回用岩茶酸浸泡矿石时,不也改了‘七蒸七晒’之法?”

“你……你终于肯叫我汉庭哥哥了!”

她语气急促地低声说道,“论辈分我是你小姨娘,可并蒂之乐是风月佳话,我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,那些个父子聚麈的丑事,我……我偏生觉得很刺激,私底下我就这般叫你了,”说到最后,几乎是耳语。

我隐隐看到晚雪纤细玲珑的小手将一绺秀长发丝撩至白皙耳后,又听到晚雪更撩人心跳的话语:“若是你想我在枕席间也这般唤你,也不难的……五天前,老爷把账簿交到我手里,让我开始主事——”

我看见陈汉庭身子一晃,还以为他有什么亲热的举动,却没想到他猛地站起身,魁梧的身形在屏风上投下浓重的阴影,却又突然泄了气般跌坐回去,宽厚的肩膀颓然垂下。

“你怎么了?怪怪的……哼!那便不和你说了!”

晚雪娇嗔了一句,站起身来,走到屏风一侧,冲我轻轻摆手,纤纤玉指在晨光中莹润如新雪:“再等我一会儿!”

她重新坐回绣墩之后,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,又接着议起正事:“汉庭你看,按你的法子预处理后,青鸦胆石的鸦羽纹多清晰,只是淬火时,出现了青黑结晶……”

“或许是离汞水浓了……你怎么不叫我汉庭哥哥了?”

“离汞水已是最低的浓度,是导流槽角度不对,热气回涌所致,该这般改……”晚雪用笔杆轻敲他手背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脆响:“我为什么不叫你汉庭哥哥,你心里不清楚吗?”

“晚雪,你当真是七窍玲珑心……”陈汉庭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,“你昨夜与他是不是……”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脸凑向晚雪,似乎想亲吻她。

“你呀……”晚雪的尾音拖得长长的,带着几分娇嗔,“晚雪的事以后跟你没关系了!”

她忽地抬眸朝我所在的方位瞥了一眼,随即正脸面向陈汉庭,两人近在咫尺,呼吸交错间,她朱唇轻启:“既然你这么想知道,那我便告诉你——昨夜我与他颠鸾倒凤,让他泄了四次,换了三般花样,里头灌满了他的子孙汤……”

晚雪甜腻的嗓音带着几分妖娆的撩拨,“每次他的热精射进我的花心,我就身不由已地为他……”

“你……你为何能和他那个,就不能让我如意一次?!”陈汉庭声音颤抖,妒火翻涌。

晚雪的笑声像银铃轻摇:“我也想让你如意呀,可你偏生要和自家人——呀!”

透过素屏风,我看见陈汉庭高大的身影猛地压向晚雪。

她娇小的身子被笼在阴影里,只听见一声含糊的“唔”,玉手抵在他胸膛上,却不见她真的用力推拒,还偏着脸与他吻了片刻才移开脑袋:“上次让你抱了,这次又让你亲了,还要怎的!松手吧。”

“你再这样我不高兴了!啊……你弄疼我了!”

我隔着门帘和屏风看见晚雪在他怀里奋力挣扎,心里像是被刺了一针,掀帘而入,厉声喝道:“松开手!”

陈汉庭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,脸上涨得通红。晚雪立刻挣脱他的怀抱,像只受惊的雀儿扑进我怀里。

“我恨不得……恨不得现在就死了!”陈汉庭突然一拳砸向百子柜上的釉花瓶,花瓶应声而碎,他手背上划出两道血痕。

刚才不是越聊越入港了吗?怎么突然间便急转直下?我心头涌起一阵异样的预感——这二人的故事,怕是不简单。

晚雪蹙起秀眉,从我怀中挣出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她快步上前,用白帕子裹住他流血的手:“好,我们三人今日索性摊开来说,你二人都坐下!”

待我和陈汉庭分坐两侧,晚雪执起我的手,眼波盈盈望向陈汉庭:“我和晋霄情投意合,床笫之间更是如鱼得水。与他早晚是‘五契谱’的‘白首之契’.老爷已允诺,到了京都后许我私嫁于他,只是名分上仍是陈氏之妻。”

她忽然长叹,眼神复杂地看着他:“老爷对我就有一个嘱托:看管好你。我可以让你称心如意,只说一个小小的要求,若你能答应……”

“不要说了,……”陈汉庭脸色骤变,冷笑中带着几分狰狞,“工钱加三十文,我便让酒坊作匠复工!”

“这酒厂生意你陈家也是参股的!这是我钟陈两家的最后决定:每月工钱只能加五文!”晚雪猛地拍案,茶盏叮当作响。

我隐隐猜到是什么事,只是有些不敢相信,轻轻捏一下晚雪的手心,她深吸两口气,语调放缓:“汉庭哥哥,别为难雪儿了好不好?”

“恭喜晚雪姑娘当上陈家话事人——不是我为难你,是大家伙儿信任我,我个人之事无所谓,实在不敢辜负‘乌衣红’酒厂的一千一百名作匠还有他们身后的家人!”

说罢,他站起身,起身时带翻矮凳也不理,一甩手便要走。

“你敢踏出这个门……”晚雪突然提高声调,双手紧紧攥住我的手,额头上青筋已经凸起。

陈汉庭在门口收住脚,眼神阴鸷:“现在是九月份了,到春节、元宵之时,你家‘乌衣红’市面上断了货,钟老爷哭都来不及!”

“既要占我身子,又要毁我娘家!陈汉庭,世间有你如此恶心的男子吗!”晚雪气得浑身发抖,俏脸雪白。

我目瞠口呆,万万没想竟然在这种场合撞见劳资谈判,而且一个是发出致命威胁,一个是对其人品的一记绝杀,不谈崩才怪!

我一时急中生智:“慢走,汉庭兄,我有一个主意!两边各让一步,这样如何——工钱加十五文,其中十文以云青铜矿渣抵扣。”

我实在没有办法:这云青铜之事,实在离不开他俩。

晚雪和陈汉庭均很意外我的突然介入,两人同时眉头一皱:“矿渣?”

“正是。‘鹅黄醅’的包装你见过吗?”我问晚雪。

晚雪点点头:“定窑黄釉,釉色淡黄如秋葵,日光下会透出琥珀色的冰裂纹。”

“好酒还要好包装,云青铜矿渣完全无用,但用来制釉却是上品。”

我解释了一下:铜矿渣经过粉碎筛分后可直接作为釉料基料,只需要添加草木灰,对矿渣做陈腐处理,便可形成著名的“铜红釉”,恰与乌衣红的红酒色彩相匹配。

而且,矿渣经过高温冶炼已形成稳定硅酸盐结构,含有天然形成的玻璃相,它的热膨胀系数也与常见陶胎匹配,矿渣中的磷在釉料中正好是助熔剂……

晚雪闻言,立刻从妆台抽屉取出一把精致的象牙算盘。

她玉指翻飞,算珠碰撞声清脆悦耳,竟还能分心问我:“什么是硅酸盐?磷又是什么……玻璃相?你是指琉璃相吗?”

算珠碰撞的声响中,我看见陈汉庭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手指,眼中神情极为复杂。

“我稍后和你解释。”

她看了一下算盘上的数字,点点头:“可以!”

陈汉庭冷笑一声:“不行,至少二十五文!”

“二十五文?!”晚雪冷笑一声,啪地合上象牙算盘,纤纤玉指直指向他,“你去跟你爹说去!”

我再次调停:“各让一步,晚雪,这两头帐你都要算,若将这红宝石般浓艳均匀的釉面莹亮的酒坛列于酒楼正厅,朱漆檀案之上,整整齐齐排开,釉色流转间隐现琥珀霞光,就像晚云浸了残阳。那酒腻子远远望见,便觉坛中琼浆似要破坛而出,喉间已自生津;文人见之,马上便会想起‘葡萄美酒夜光杯’之句,击节欲赋新词;豪客驻足,也会觉得这等器物方能配得上千金一掷——好酒未启,先夺三分意趣!”

我这番话终于收了效果,晚雪眼波流转,虽然还绷着小脸,但神色稍缓一些。

“若是用了云青铜釉的好陶器包装,价格可以再高一点,这样,……二十文如何?”

“那不成!”晚雪打断我,“帐须得算得清清楚楚,你是我钟晚雪的男人,这技术便是我的技术,这酒器生意又是我娘家的,与他陈家何干?”

她转向陈汉庭,冷笑一声,“在矿上你可以为所欲为。想在我钟家的酒厂闹事,看看会有多少作匠听你的?我爹和我哥有的是手段对付你!”

陈汉庭狞笑:“我知道你钟家把县里狗官拉下水了,可你信不信,就我一句话,全西水县所有作坊作匠一起去县衙静坐!”

这陈汉庭是一个走到哪儿都恨不得把“造反”二字写在额头上的人啊!我这时才算明白,这老地主合着是把他家的大祸害扔给我了!

突然之间,我感觉左手掌心一阵接一阵的阴凉之气——定是这两人生了恶念了。

晚雪听得他这样的威胁,有些无奈,语气又软了下来,“汉庭,你何必苦苦相逼!不说我娘家,单说咱家铜矿,若不是你一再挑事,怎会连着罢了三次工!在闽西的铜矿锡矿中,咱家工钱和抚恤金都是比着人家双倍,你还嫌不够!阖村上下,你看谁家不对老爷感恩戴德!”

“那是拿人命换的,下矿的都被逼着签了生死状!矿工们都叫他‘陈吸髓’,酒厂作匠都叫你爹钟……”

“我不许你说我爹,陈汉庭!”晚雪一声断喝,修长如玉的手指此刻却因愤怒而绷得笔直,指尖距离陈汉庭的鼻尖不过寸许,气得声音都抖了起来。

“你方才怎么不叫你爹‘陈吸髓’?来,我现在便把老爷叫过来,你有种当面这样喊他一声,想涨多少工钱,我现在就可以拍板!”

“啪”地一声,她的青葱柔荑重重地拍在案几之上。

陈汉庭被她狠狠反将一军,瞪着眼睛,蠕动了一下嘴唇,终究没说出来话来。

怪不得老货说这两人是天生冤家呢,此时我倒是相当佩服陈汉庭的为人:若不是晚雪及时打断,他还真有可能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来。

我尽力弥和:“汉庭兄,一下子涨二十五文压力可能很大……”

云青铜的探矿提炼完全离不开他俩,如果新宋的云青铜能多一倍的产量,便能催生无数作坊,让那些埋藏在财主地窖里的金银流动起来,市井间将涌现更多织坊、瓷窑、铁匠铺,农夫们得以进城谋生,贫富悬殊的沟壑或许缓能极大缓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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